2023/4/26、4/30、5/6 布赫賓德—貝多芬鋼琴奏鳴曲全集

Rudolf Buchbinder—The Complete Beethoven Piano Sonatas

史上第1位在薩爾茲堡音樂節完成貝多芬全套32首鋼琴奏鳴曲的鋼琴大師布赫賓德，也是享譽世界的貝多芬專家，於2023/4/26~2023/5/6以6天共7場的馬拉松式演出，在國家表演藝術中心北、高2個音樂廳，完成貝多芬32首奏鳴曲全集。

在布赫賓德超過60年的鋼琴演奏生涯中，分別於不同年紀完成3次「貝多芬鋼琴奏鳴曲全集」的錄音版本，以最新錄音的數字來看，若不計算休息時間，貝多芬全套32首鋼琴奏鳴曲，共102個樂章，時間總計629分鐘，亦即超過10個小時，通常拆成7場彈完，這樣史詩級的貝多芬馬拉松，布赫賓德已在全世界各地進行過60次以上；每次演出都蘊含布赫賓德畢生鑽研貝多芬的深刻感悟，以及跨時代巨人的對話。

雖然我平常在臭幹動物耳朵，但還是很感謝他們邀請布赫賓德來台演出，卡在預算不夠，我的想法是聽其中3場，分別是貝多芬早、中、晚期的代表鋼琴奏鳴曲。

Part 1. (Early sonatas) (2023/4/26)
Piano Sonata No. 1 in F minor (1795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10 in G major (1799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13 in E-flat major (1801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4 in E-flat major ("Grand Sonata") (1797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14 in C-sharp minor ("Moonlight") (1801 composed)

Part 5. (Middle sonatas) (2023/4/30)

Piano Sonata No. 2 in A major (1795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9 in E major (1799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15 in D major ("Pastoral") (1801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27 in E minor (1814 composed)

Piano Sonata No. 23 in F minor ("Appassionata") (1805 composed)

Part 7. (Late sonatas) (2023/5/6)

Piano Sonata No. 30 in E major (1820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31 in A-flat major (1821 composed)
Piano Sonata No. 32 in C minor (1822 composed)

有人稱巴赫的四十八首平均律為音樂中的舊約聖經，而貝多芬的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則是新約聖經。

能夠彈奏全套貝多芬鋼琴奏鳴曲，也就代表對音樂有著最深層而博學的造詣，布赫賓德在這些鋼琴奏鳴曲中的詮釋忠於原譜，沒有自我炫耀，沒有浮華虛偽的技巧，展現的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神性與來自大自然的靈感、觀察，還有個人與命運抗爭的戲劇性。

許多音樂家對貝多芬奏鳴曲都有深層而透徹的領悟，曾經多次彈奏，錄製過所有貝多芬奏鳴曲的鋼琴家阿勞(Claudio Arrau，1903∼1991)曾經說過：「對我，貝多芬一直都代表著人類精神的勝利。他無止境掙扎的信息，終止於精神性的重生與更新的勝利中，並以一種與我們的時代特別有著關聯性的力量，對我們及今天的年輕人訴說。貝多芬是與我們同時代的。他征服了生命與藝術，達到了創造與理想的最終頂點，以此意義他將天長地久與人類之精神永存。」

到了最後的三首奏鳴曲，我們看見一位天才成熟地走入浪漫時代。

傾訴耳聾後，他的無聲世界中最內在的心聲。

聽過全套貝多芬鋼琴奏鳴曲之後，為我的心靈精神上帶來無法言喻的衝擊，他的藝術創作是與自己的生活感受、對週遭世界的緊密反應相聯繫，在這些音樂背後，我們聽見的是貝多芬的人生觀。

2023/4/13【2023 TSO大師系列】殷巴爾與齊柏絲坦

布拉姆斯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作曲家之一，他的音樂憂鬱而充滿詩情，兼有雄壯氣勢與細膩感情，表面上看來他的生活是幸福寧靜的，然而內心深處卻風暴洶湧。

而他的鋼琴協奏曲恰恰充滿了這些矛盾與衝突的感情，初聽時會覺得非常笨重又冗長，但久了後，就會愛上那種布拉姆斯專屬的溫暖醇厚又細膩的特質，d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，作品15，是他初期的代表作，完成於1858年，那時他才25歲，雖然首演不太成功，如今已被公認為布拉姆斯最傑出的作品之一。

【2023 TSO 大師系列】北市交剛好在4月和5月演出第一號和第二號鋼琴協奏曲，滿足了我想完整收集這兩首的慾望。

這次獨奏的鋼琴家Lilya Zilberstein(下稱齊柏絲坦)是當代備受推崇的俄國鋼琴女王，不免俗地想到她在1987年布梭尼鋼琴大賽獲得桂冠後，該賽四屆首獎從缺，在樂壇上掀起無法超越的「齊柏絲坦障礙」，因為是北市交主辦的場次票價比較便宜，我久違的坐到了音樂廳2樓中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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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樂章開頭北市交響起的管弦樂音響就讓我大吃一驚，不論是單一聲部的齊奏度、不同聲部間的分離度，都呈現很高的水準，一連串的定音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，小提琴仿佛在尖聲吶喊，那是布拉姆斯內心的矛盾大對決，經過首六分鐘的吶喊，樂團靜了下來，讓鋼琴靜靜的彈出內心的獨白，齊柏絲坦彈出一連串的顫音來呼應定音鼓，呈示主題，音色乾淨而孤高，背後有木管和小提琴在為這段感情悲嘆，在Eliahu Inbal(下稱殷巴爾)與北市交的伴奏之下，樂團和鋼琴的音量平衡做得很好，或許是坐在二樓的關係，感覺整體音量比平常大上不少，許多聲部的細節也聽得更清楚，弦樂熱情激昂、銅管溫暖、木管輕盈，最讓人震撼的是齊柏絲坦的鋼琴功力，雖然布拉姆斯第一鋼琴協奏曲不是以技巧困難著稱，但她彈起來仍是遊刃有餘，很輕鬆做到強音和弦的力度要求、又能像蝴蝶飛舞一般地處理快速音群的琶音效果，和殷巴爾與樂團的配合展現出對音樂的自信與熟捻度，絲毫沒有緊張，把這麼巨大複雜的曲子用輕鬆坦然的態度去面對。

第一樂章結尾不是更大、持續的強烈氛圍，而是由溫暖、光輝的旋律構成，沒有裝飾奏而直接結束，接續到我最喜歡的第二樂章，假設將整首樂曲形象化，第二樂章就是布拉姆斯筆下的克拉拉肖像。結構上是ABA曲式，弦樂和巴松管緩緩奏出浪漫的樂句，然後鋼琴靜靜地加入，表達對克拉拉的愛慕之情。比較可惜的是齊柏絲坦在第二樂章的詮釋不是我喜歡的方式，雖然音色依舊完美，但是感受不到布拉姆斯的單戀感情，或許是因為人生歷練的累積所以對感情的描寫比較坦然，以我這個年紀還是喜歡抒情一點的旋律。

第三樂章為迴旋曲，有三個主題，第二主題可被視為第一主題劇烈的變奏。布拉姆斯最終仿佛看透了世事，樂句給人的感覺就是無憂無慮，但又熱情奔放，和第一樂章那種對命運的激烈控訴大相徑庭。鋼琴由開頭到結尾都很有活力，也是整曲相對比較要求技術的段落，齊柏絲坦當然是駕輕就熟，第三主題在插部中被引入，但從未明確地被鋼琴獨奏發展，相反，獨奏者被「融入管弦樂效果中」，但到了樂章最後的四分鐘靜了下來，就好像是在總結前兩個樂章的感受一般，然後木管銅管的合奏引領着鋼琴繼續彈奏，終樂章的結尾是全曲最高潮也是最能展現樂團火力的時刻，在殷巴爾的帶領下北市交活力四射，與齊柏絲坦不亞於樂團音量的力道，和樂團在一片興高采烈的氣氛中完結。

總體而言齊柏絲坦的演奏方式會讓我聯想到Emil Gilels、Eugen Jochum與柏林愛樂在1972年的錄音，低音細膩，高音如玻璃折射閃閃動人，或許這跟俄羅斯鋼琴學派追求詩意、美妙的音色美學有關，我個人雖然更偏好多愁善感的詮釋方式，不過這仍然是一場優秀的音樂會，也讓我經歷了布拉姆斯協奏曲的現場體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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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半場的布魯克納第三號交響曲是我非常不熟的作品，所以我沒辦法描寫太多，因為我聽了好幾次還是不知道在表達什麼，但殷巴爾身為當代詮釋馬勒、蕭斯塔科維契及布魯克納最聞名的指揮家之一，這首曲子完全掌握在手中，演出的還是1873年的原始版，這個被維也納愛樂拒絕首演的版本很少被演出，殷巴爾在1996年灌錄的布魯克納全集也是採用這個版本，似乎是對原始版本情有獨鍾。

預習時聽過的錄音四個樂章速度分配都是慢慢快快，前兩樂章不只冗長又沉悶，我常常不小心睡著，但殷巴爾把他們全變成了快板樂章，無論是第一樂章的「溫和，神秘地」，或是第二樂章的「莊嚴，隆重地」，更別提後兩個本來就是快板的樂章了，只有曲中單獨木管，或是聖詠風格，與回想第二號交響曲的部分，才會放慢速度，但這些只占全曲的一小部分，所以我們幾乎都聽到不斷的飆車，布魯克納成了德製超跑，聽起來非常搖滾與新潮，樂團很努力地把每個音都演奏好，把速度快到要解體的部分支撐起來。

聽眾不只要在高低起伏的音量中搖擺，演奏家要跟上指揮的速度也是卯盡全力，還要有彈性可忽快忽慢，可以感受到樂團的拚勁，在中場休息的時間也能看到各個聲部在練習重要樂句的發聲；整闕交響曲所有的高潮段落，包括弦樂群、木管、銅管都有十分亮麗的表現，特別是銅管群有效地做出樂曲的高潮特別讓人印象深刻。

我很慶幸能在現場聽到這版本，布魯克納第三號交響曲本來在音樂會演出的頻率就低，因為無比的冗長可讓觀眾倒成一片，而且忽起忽落也會讓人有厭煩的可能，但殷巴爾的詮釋是如此明快且激動，至少讓觀眾都全程清醒，雖然我個人覺得高潮的部分太多，猶如聽了一小時的演唱會前排，但這樣令觀眾情緒激奮的演出效果是十分難得的，光聽謝幕時的歡呼聲就知道是一次成功的演出。